懷悲傷歡唱---擁悲傷共舞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韶華
我向來是個極愛「面子」,努力塑造「形象」的人,上了「知見」課程才明白,我做盡一切「表面」功夫,其實是在防衛內在極深的那份對愛的匱乏,那個覺得不被愛、不被接受的心靈創痛!因此,在平日,只要有一點點不夠好被發現,就會痛苦萬分;只要被指責,或是感到被懷疑、被推開,就自我攻擊認為是自己還不夠努力,以至於還不夠好,爲別人做得還不夠多, 所以才不被接纳,接著就會強迫自己再做更多!由於內在這麼深的無價值感,幻化成極度犧牲、討好的「好人」人格,希望得到每個人的接受。所以我面對人的時候總是堆著燦爛的笑臉,以最美好的聲音說最好聽的話, 希望討大家的歡欣與注意力!也總是緊緊張張的防衛著「不夠好」,千萬不要讓它被人發現,否則我會很痛。

今年初夏,生命被召喚要改變了, 便遭遇到人格最大的挑戰。一段關係的速起速落,讓我的愚蠢、慌張、恐懼、最糟、最爛的部分暴露無遺!工作上也遭遇到重大的挫折,經濟危機也逐步呈現,拉開一連串黑暗動力的序幕!當時已覺知這回再也逃不了, 七月的面具工作坊,硬著頭皮承諾去接受一向被我用面具極力遮蓋的內在時,所有生命中最難堪的景況,與人格最黑暗的部分真的再也遮蓋不住了,所有以前最在乎的「面子」掃地,「好人」破產,「形象」蕩然無存,令我覺得卑賤、羞愧、無地自容的場面一幕幕地上演, 直接間接也影響到工作的推展,生命快速跌進入了一個極度無能為力的低潮期,生活也陷入匱乏的困境。

工作的不順利,更助長了匱乏的恐懼,又處在鎮日驚慌不已的情緒中, 不由自主將憤怒之火,噴向挑起我傷痛的人。 同時處在深度匱乏中,便管不住嫉妒的厲劍任它亂砍, 在這樣的情況下,最靠近我的好友是很倒楣的!我只有儘可能不與人接觸,以免控制不住隨時傷人。 事實上,好友也避之唯恐不及, 唯恐被不斷刺傷,我則更感受到孤單、不被接受、不被愛。
我也因為控制不住任意殺人的刀亂揮, 而有極大的挫敗感,又對這樣的行為產生極深的罪惡感,同時也因為愛面子的人格未死, 便對於種種黑暗面的人盡皆知,覺得羞愧難當!而更因為感到不被接受, 被推開,也出現了「沒有愛毋寧死!」的心情,這時,向來愛逃避的人格便不斷地冒出聲音鼓勵著:「死了算了!死了就不痛苦了!去死吧!」也有另一個覺知的我, 一直勉勵自己:「不能去死!不能去死!一定會過關的!麗玉老師說過,自殺是最大的控訴與報復,不要再這樣做!」多面人格拉扯交戰,精神分裂得十分嚴重,真的痛苦萬分。

去年「創造金錢」的長階課程中,我的目標是要接受自己、愛自己,一年來我一直在朝這方向努力,到現在我才進一步明白過去麗玉老師常提醒我們說:「真正的接受自己,是當自己覺得『我這麼糟!這麼爛!』時, 我還愛不愛我自己?」的涵意, 這次的考驗,才讓我真正面對是否願意愛自己、接受自己?

在深深的痛苦中, 不斷翻閱上課筆記,麗玉老師教導著,我們都覺得不被愛、都覺得不夠好、都覺得匱乏,需要並期待別人給我們愛、給我們肯定、 給我們專注力。因此都用盡各種手法,做盡所有的一切去向外要愛、要肯定、要注意力。而一個人展現出「強人」的人格,正是用來逃掉內在很深的需要與期待的方式, 事實上那是個虛假、沒有愛的位置。 如果我們是這樣的人格,那就要問自己:「我是要站在強人的立場去做、 去證明?或是要去看到什麼都不是的那份絕望的痛苦?」並且要告訴自己真相:「我本來就在那裡, 不要再逃了!」

我靜下心來,學習讓自己待在這個痛苦中,不逃!事實上我也已經無法回到那個強女人的位置了。 過去會的,現在似乎都不會了!過去可以做得很好的在這個痛苦的漫長期間裡,我逐步學著放下對自己的批判, 去接受、去面對我就是這麼糟、這麼爛、 這麼沉溺放縱情緒以勒索愛、關心與注意力, 這麼匱乏、掠奪、這麼斤斤計較、這麼邪惡陰險狡詐、這麼膽小、恐懼、害怕,沒有承擔,這麼多的不好!而不再像過去一樣將所有的能量用來防衛「不夠好」,一旦露出黑暗面的馬腳,就痛苦得想去死!在這個痛苦中,也不斷練習當感受到別人推開我時,可以去擁抱這份傷痛靜靜地和自己相處, 陪伴自己,不再焦躁不安地想往外抓些什麼來安慰這份痛苦,抓不到時就想立即去死。

慢慢地狀況漸漸穩定,情緒來到比較平穩的狀態。但是痛苦的感覺總是一波才平,一波又起,這又令我焦躁不安了!我很奇怪痛苦爲什麼清不完?我已經非常盡力了呀!我不要這麼痛,爲什麼我會這麼痛?爲什麼痛不完?如果痛苦一直處理不掉, 那怎麼辦?在這個非常絕望的時候,想到最近一次上課,羅老師說他這麼熱愛這份工作,但每一次上課前他都先要排掉死寂、放棄的能量。我就想,這是否表示痛苦悲傷一直就存在呢?接著回憶起羅老師說過:只要有執著,就有痛苦!幾次的課程中,他總是要我們擁舞悲傷,與痛苦共舞!他總是說生命中所有的執著都是幻象。

想到這裡,我跟自己說:「好吧!如果執著是今生始終要處理的問題, 如果痛苦悲傷是生命的常態,那我接受我就是這麼執著!這麼悲傷痛苦吧!我就是拿不掉我的痛苦!我願意擁舞悲傷!我願意隨時與痛苦共舞!」我開始放著音樂懷抱傷痛歡唱起舞!不久後,原本快要被痛苦情緒勒死的我突突然感覺到鬆綁了, 全身輕鬆了起來,痛苦的感覺似乎縮到胸口的位置, 我可以感覺到它的存在,它盤據我的心,卻不再綁架我整個人了!

感謝麗玉老師和羅老師總是以親身的經歷教導我們,帶領我們前進。也在此向好友們致歉及感謝, 感謝你們的寬容、感謝你們的誘導,幫助我度過這段生命的黑暗期。
經歷這個過程,我也明白了,所謂「真理的道路」,只有朝向那個最痛、 最恐懼害怕的道路前進。麗玉老師常說的「痛苦是靈魂回家的道路」。在這黑暗沉淪的時刻,麗玉老師的話像一盞明燈指引著我、支持著我, 她總是說:「不要怕痛、不要逃、勇敢的面對、當生命在召喚改變時,恐懼害怕會全部上來, 朝最恐懼害怕、最黑暗的地方前進, 生命要送個大禮物給你。不要怕!我已經走在前面了。」

我現在也可以體會到,當我在每一個痛苦浮現時,不要去問爲什麼這麼痛?誰造成我的痛?什麼方法可以拿掉這個痛?為什麼別人不會經歷這種痛,我卻會?不要因為痛、因為匱乏去攻擊別人, 而僅僅只是溶入我的痛,擁抱我的痛,好好待在痛當中,接受自己!陪伴自己!給自己最大的慈悲和溫柔, 那麼我一個個的痛苦就會轉化,這也就是真正「愛自己」了!

儘管今生此刻最困窘、最無能為力、 最覺盡失所有, 我卻已感到由剝而復,生命已自谷底向上攀升了!我知道我越來越勇敢,越來越面對更真實的自己,我已經可以更靠近自己了!當生命陷落時, 我已經可以─——懷悲傷歡唱, 擁痛苦共舞, 現在不行了!過去可以勇往邁進的,現在則是膽小畏怯、裹足不前!一切無能為力了!只有人格還在深度匱乏中做垂死掙扎,依舊揮舞著嫉妒的利劍, 責怪著:為什麼別人有,而自己卻沒有?也繼續噴著憤怒之火,朝向那個拉起這一片黑暗的人。其餘無法再有任何動力!同時也困在孤單、一無所有、被推開、不被接受的痛苦中。
另一個覺知的我則清楚地觀察著自己種種的起心動念,不斷地藉著兩位老師所有的教導,尋求著脫困之道!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2005/01/01 第十四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