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洋如
在面具工作坊裡,我想放下我對這個世界的害怕。擔心如果呈現自己的脆弱敏感,我害怕那樣精緻、敏銳的狀況根本無法活在這個粗糙的世界。下山後, 我準備小心地與我脆弱的一面共存, 晚上我有很多惡夢與驚嚇,我試著照顧自己。但是回家後的第一個星期,情況跟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:我以為自己處在一個很弱小、易受驚嚇的幼年時期,但我身旁兩個重要的人在那整整一個禮拜,輪流向我要愛。阿芬白天一定打來報告自己的慘況,老公晚上就要我愛他,我說我有呀,他說沒有、不夠。真奇怪,我不是在一種很嫩、很需要被照顧、很容易受傷的情況裡嗎?怎麼周圍的人比我還需要照顧呢?我耐著性子,在我可給、能給的情況下分一點給他們。
一週後,和老公吵了一架,我抱怨他要愛,但都不說出來,只會責怪我自私、不愛他。又過幾天,我再問時,老公說他明白了:因為覺得自己的不夠,所以想要控制,但是老婆又不受控制,所以很挫敗,最後明白了。這一次我覺得老公明白的速度快很多。
這幾週看著同學的過程,我知道我也走在同一條路上, 但我好像沒有那麼慘。今天回頭看當時的錄影帶,在我要放下對世界、生存的害怕時,我真的是從頭哭到尾。身邊的人推我、搖我、提醒我許多我害怕的事,剛開始,我哭著哭著,心中疑惑為什麼我上了這麼多課,學了什麼能量的東西,在大家搖晃我的時候,我竟然一點也使不出什麼辦法讓能量提升、轉化。下一刻我明白了,如果我真的可以轉化這個害怕,我也不用在面具中花大錢下大承諾,這一刻我只能實實在在地待在那個傷心、害怕裡面,這一次,我沒有想要打架、掙脫或大叫大罵了。
在那個害怕中,我拒絕我的感覺,也拒絕與這個世界的接近,將自己關在一個安全的小框框中,傷心少了,但也無趣。很神奇的是,我到十方緣上高級班的第一次,也是被老師關在布裡面, 並下令當天誰放我出來的老師就給他好看,當時的我心中準備拿出十二分力氣跟他拼了,我不相信我出不去。而那一天,我也成功地撞出來,一是因為我夠堅持,二是因為旁邊有人哭到不行而放水,而我,換來一星期的酸痛,以及堅持我的相信。
三年來我明白網子是沒法這樣打開的, 這一次我誠心地願意待在裡面,並給自己耐心,多久我都願意待,我不再反抗,也不再安慰自己了。
關著我的布怎麼掉落的,我不知道,我只看到外邊許多哭泣的小孩,而我願意擁抱那個哭泣。
要走出我的下一步, 我知道是我嚮往但又不敢的“敏感”。 每次在工作坊看到纖細敏感的女孩,我總是心生羨慕但又不敢靠近,我疑惑著怎麼有人可以這樣地活著。敏感不就等於遍體鱗傷,這樣又怎麼活得下去、還很美麗呢?
我戰戰兢兢地踩往那一步,如同過去的兩次,老師在我的過程中都沒有說半句話,這次他送給我一句話後,就讓我自己上路了:相信你的直覺與無意識。
我走進那永無止盡的恐懼中,在害怕中,我扭曲了自己的手、手指、肩膀。我發現背後有很多不舒服的東西,我很想把那些討厭的感覺丟出去,我試著叫,但每一個叫聲的尾巴都是虛弱的,我試著龜派氣功,有東西出去了,但不舒服仍在,我的手指像巫婆一樣掙扎、僵硬、扭曲,我繃著僵屍一樣的手指想打出去,我有全身的力氣,但不知道怎麼用出去。
在我伸向空中的指甲裡,我突然發現:我的力氣不是要拿來打的,原本打到一半的拳頭打開了,那些不舒服的扭曲打開了。
我重新尋找自己的身體, 發現膝蓋、 大腿,慢慢地有一缸子的能量聚在那裡,我告訴自己:我可以慢慢地來。那一缸慢慢地被我端到了肚子、胸口,有聲音告訴我:要上去,記得分我們一點。我說會的。我給自己耐心,讓身體自己去,那一缸真的被端到了頭頂,我看到麗玉老師,我看到自己的身體有如花梗,一朵白色的巨大蓮花,從我的頭頂開始打開,而那開出來的花瓣,就是我要分給大家的東西。
來面具第三次了,踏在相似的場景,我一次次看到自己的進步,先前我總覺得自己的「表演」不夠好,尤其是看DV的時候,大家都給我讚美,但我自己簡直是看不下去,我嫌音樂不對、燈光太亮、順序不好、◎§※€*※—-很多很多。
這一次,我對自己滿意許多,沒有什麼地方要再增加與修改的了,我想要的事差不多達成了,我害怕的事也在嘗試中了,忘掉了有人在錄影、有人在看、有人在等,忘掉對老師的需要,我簡單地走出這一趟路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2005/12/01第十八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