誰在笑?在笑誰?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美如
前不久我開車從建國高架由北往南,要從仁愛路口下閘道,因為搬離台北多年,很少在市區街道行駛,特別小心注意紅綠燈與來往的車輛, 一下閘道就看到右前方的紅綠燈標誌顯示綠燈,當時覺得很幸運, 便打右轉的方向燈,要將車子轉向仁愛路,但是很奇怪, 我右邊的車輛都不讓我,甚至還有幾部車向我按喇叭, 我的心裡很不高興,覺得台北市人真是沒水準,為什麼不讓我過?

我再仰頭看看右前方的燈號確定是綠燈,當下便決定我一定要轉彎,硬生生地將車切向右邊去,這時有一部休旅車擋住我的去向, 而且按著喇叭,我就是認定這些人沒水準不想理他, 方向盤還是往右打,可是只要我往前行一點點, 他就跟進一點點,確定就是要擋住我不讓我過,我很生氣, 便將車子停住,搖下車窗看看對方到底要怎樣?對方的車窗也搖下來了,我先問他:「先生,你到底怎麼了?」他說:「你看不看紅綠燈啊?」我指著右前方的紅綠燈號誌說:「我看到綠燈才轉彎的啊!」他指著我的背後高架橋下的紅綠燈號誌說:「你從高架橋下來,要看那個紅綠燈才對!」我回頭一看才發現我的錯誤,轉身立即向他說:「謝謝你!對不起!我搞錯了!」

他聽了我的回答突然愣了一下就將車開走了,我便順利地轉到仁愛路上, 然後我就覺得自己很可笑,怎麼會擺這種烏龍?就一直笑一直笑,笑著笑著我突然感到很大的悲傷,就大哭起來, 究竟生命中還有多少的「自以為是」讓我不斷怨天尤人而我仍不自知呢?哭得太劇烈了, 只好將車停在路旁好好地哭,並且拿出隨身的筆記本記下「生命中有太多的自以為是了!」也不禁感謝著那位陌生人, 他幫助我看到我的誤解。

最近電影星際大戰上演完結篇,也是深有感觸!主角安納金是個天資異稟, 能力超強的人,但是他執著於以他的強大能力,他認為他應該立即得到的他應得的職位,這個所謂「應得的」標準,是他自己的想法與認定, 為了結果不如他預期,他寧願投靠讓他感受到支持的黑暗力量,完全背離了他的使命與初衷, 不但破壞了原有的幸福,也讓自己淪落為黑暗之源、禍害之根。

回首前塵, 發現自己不也就是「黑武士」?我有我自己固以為己是的想法與認定,凡是外在人事物的發展與我所認定的是非標準不符者就是不應該,就是不對,就是錯,我一定要設法改變那些狀態,可是無論我如何努力都改變不了結果時,我好生氣!好憤怒!好不平!為什麼上天要讓這些「不對」的狀態存在, 我是這麼努力要消弭這些「錯誤」啊!而當我無奈地憤怒、悲傷、 絕望時, 其實就是將自己安置在地獄中不願出離,讓自己在無邊的黑暗中煎熬著,痛苦著, 我卻怪說是外在人事物的錯, 誰叫他們不按照「我」的意思發展。

這樣深的誤解直到兩年前才開始慢慢地覺醒!從小到大總是感到生命痛苦已極,但是如以理性分析,生活得很好啊!內心深處卻總是感到悲傷,總是感到不足, 總是覺得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, 不知道要還要怎麼做才能「事事如意」?因此困苦不已!更奇怪的是,無論怎麼努力學習,走遍各宗教,讀盡各經典,似乎怎麼改變,奮力爭強以求勝,生命的軌跡還是不斷在重複, 相同的困境總是不斷發生, 只是換個時空與人名而已!我好氣餒!

也在此時我才感到黔驢技窮, 無能為力,也才願意謙卑地到十方緣向麗玉老師與羅老師求教。經過兩年的啟蒙, 我終於看到我的痛苦來自於, 我總要生命按照我自己的意思發展,我要的是「事事如意」!我所有的努力都是要「事事如意」!如果外在的人事物不如我內在所預期那般,我便痛苦不已!我便自以為是受害者,我便以為上天對我不公平。對於生命我是那麼用力拼搏的,而越用力,就越痛苦,越是怨天尤人。

兩位老師在這兩年來不斷帶領我進入心靈深處的傷痛, 讓我明白誤解來自於心靈的傷痛, 同時教導我學習陪伴自己內在受傷的小孩, 溫柔地陪伴她,並且慈悲地原諒她所有的惡思惡行,教導我去看到所謂的「惡」都是一份傷痛造成的,當我願意勇敢地揭開心靈的瘡疤, 再度重溫傷痛的成因與過程, 理解那份傷痛時,傷痛才會被療癒!而我有多麼慈悲溫柔地對待自己時, 我才能有真正的同理心, 給出別人真正的慈悲與溫柔,所有外在的世界都是內在的反映!當我與自己有多麼和諧時,我與這個世界就有多麼和諧!

我現在終於知道,其實生命要教導我們的只是要我們「安於當下」而已,人人都要「事事如意」這才是人世間紛擾不已的爭執與戰禍的根源,每個人都希望世界按照他自己的期望方式呈現,才是痛苦之因。 更糟的是我們已經習慣運用否定遺忘的模式, 通常都說:「我才沒有這樣, 真的不是我的錯!我是很講道理的,是你說的不對;是別人所作所為不應該。」現在我學會看懂自己過往這種創造地獄的固著模式了, 我學習著觀察自己的起心動念, 只要我還能保持著覺知,我會承認我是這個世界諸多紛爭的製造者之一, 我會承認我種種的惡念、 惡思與惡行,我也不斷學習著更慈悲溫柔地看待自己,並且也不斷勉勵自己從這個慣性的破壞者角色中走出來,而當我越慈悲溫柔對待自己時,我發現我真的可以有更寬廣的心胸接纳外在人事物了,我可以同理心去看到對方也在他的痛苦中。

當然我也常常不覺知, 不斷到地獄去報到, 讓自己又痛苦、 悲傷、 憤怒, 且怨天尤人!不過, 還好!起碼我現在比較清楚地活著了,當我發現又痛苦不已時, 一定是不知不覺的慣性又爬回地獄的老巢「享受」痛苦去了, 然後我會想盡辦法趕快再爬出來。 而長久一段過去的時間,我都執著不已,任由痛苦綁架, 但是只要還有一點點想出離的意志, 便能回到十方緣去請求指引,最近羅老師都是給我一記當頭棒喝!敲醒那個在地獄的痛苦中沉溺放縱的我。
很好笑是不是?但──誰在笑?在笑誰?誰才是?誰才非?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2005/08/01第十七期